●文\董克义 图\杨敦

艺术美是艺术的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,美学家蔡仪说:“没有艺术内容就没有艺术形式,而没有艺术形式,艺术内容也只是想象的幻影……一件优秀的艺术品,是一个内容与形式完美统一的有机整体。”所以,形式美对艺术至关重要,对被人们喻为“活着的《诗经》”“大西北的国风”“大西北之魂”的花儿同样具有重要意义。因为花儿除了丰富的内容、色彩纷呈的音乐、优美的旋律外,其歌词也具有形式美,使花儿更具魅力。河州花儿歌词的形式美主要体现在结构美、色彩美及其多样化的统一上。


(资料图片)

花儿歌词的结构美

“结构”一词,原是建筑学的一个术语,指的是建筑物的内部构造、整体布局。由于文章的构造和其道理相同,所以很早就被借用过来,表示文章的组织、结构,因此花儿歌词的结构美,也称花儿歌词的建筑美。

河州花儿的歌词结构规整,有四句式、折断腰式,其中四句式是最典型、最常用的形式,每首四句,分为上下两段,每段有上下句组成。如:

核桃树开花的人没见,

绿核桃咋这么大了?

我俩人好哈的人没见,

名声儿咋这么大了?

四句歌词隔句相对,一、三句相对,字数相同,二、四句相对,字数一致,单句对单句,双句对双句,形成上下段对称的结构形式。这种隔句相对、上下段对称的结构形式,是河州花儿在结构形式上最突出的特征。演唱花儿时,先唱上段歌词,后重复唱下段歌词,这样就完成了一首花儿的演唱。需要指出的是,花儿歌词的这种隔句相对是朴素的,是以节奏对称为主的对仗,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对仗。

河州花儿的歌词也有每首五句、六句的,叫“折腰式”或“两担水”。其结构与四句式相同,只是在上段上下句或下段上下句之间加了一个半截句(也称腰句)。有上折腰、下折腰和双折腰之分。

上折腰是在上段上下句之间加一个半截句。如:

白袍嘛小将的薛定山,

下射了鱼,

上射了张口的雁了;

尕妹的模样嘛赛天仙,

想死者再不能见了。

下折腰是在下段上下句之间加一个半截句。如:

绿布的袄袄里装棉花,

棉花哈装上了压下;

头顶上石头着腿跪下,

大老爷听,

我俩儿犯了个啥法?

双折腰是在上段上下句和下段上下句之间分别加一个半截句。如:

韩湘子修仙者度林英,

驾不上云,

深山里借一道雾哩;

尕妹的墙头是黑刺岭,

你有了心,

刺岭上踏一条路哩。

近年还出现七句甚至十四句的花儿歌词,如收入在谢承华先生《走马观“花”两题》一文中的下面的花儿:

把尕妹好比个高丽铜,

邀上个银匠,

打成个铃铛,

毛线啦串着连上,

阿哥的脖子上带上,

仓啷啷响,

时刻儿把你挂在心上。

给尕妹买下的白冰糖,

手巾里包上,

怀儿里揣上,

阿哥的袖筒里筒上,

长等在你走的路上,

夸啦啦响,

不见你花儿的影像。

无论是上折腰、下折腰、双折腰,还是十四句的花儿,它是由四句式花儿的基础上扩充发展而来的,其歌词结构与四句式相同。折腰式花儿中增加的半截句,形成歌词形式上的长短对比和参差变化之美,更增添了形式上的美感,在音节上变平板为起伏,在结构上起承上启下作用,同时使容量大大增加,宜于表现更加丰富的内容。

花儿歌词的这种结构形式表现出一种整齐美、匀称美、对称美、平衡美,很有古典建筑般的稳定感,又容纳了对比、节奏、主次等变化因素,富有参差变化之美,使双方完美结合起来,别具韵味,给人带来视觉形象上的形式美感。

花儿歌词的色彩美

在形式美中,色彩美居于十分重要的地位。色彩之醒目、多姿,绝非形状线条所能比拟。河州花儿作为一种歌唱的诗歌形式,歌词中表现了非常丰富的色彩美。花儿歌词的色彩美,同样给人丰富的美的享受,正如花儿学家马文惠先生所言:“花儿,特别是河州花儿,如果用不同的曲令演唱,那是一曲曲旋律优美的歌,如果用当地群众语言朗诵,那是一首首铿锵的诗,如果放在眼前欣赏,它又像是一幅幅美丽多彩的绘画。”

河州花儿歌词中的色彩主要有两种,一种是自然色彩,指现实中存在的真实色彩,主要促使视觉形象格外鲜明、突出,给人以绚丽夺目的形式美感。如:

枣红嘛公鸡的红冠呀子,

墙头上叫鸣呀者哩;

尕妹妹穿的是蓝衫嘛子,

门前头耀人呀者哩。

这首花儿的上段描绘了长着红冠子、立在墙头上打鸣的枣红公鸡形象,下段描绘了一位穿着蓝衫子、站在门前头光彩耀人的美少女形象,一幅乡村风俗画跃然眼前。“枣红公鸡”“红冠子”与“蓝衫子”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,“叫鸣”与“耀人”构成视、听觉的交错,给人绝妙的美感。如:

葱白的袜子嘛豆绿的鞋,

红丝线扣下的腰带;

身子们不大的脸又呀白,

你就是庄里的盖盖。

这首花儿用彩笔描绘了一位美女形象,脚穿“葱白”的袜子、“豆绿”的鞋,腰系“红丝线”绾成的腰带,面容白皙(“脸又呀白”),在村庄里最漂亮(“盖盖”)。短短的四句歌词,用了“葱白”“豆绿”“红”“白”4种颜色,对色彩的运用达到极致。

河州花儿的歌词继承和运用了赋、比、兴的艺术手法,无论哪种构思方式,歌词中色彩的运用非常丰富,或写景,或写人,或状物,或抒情,都大量使用有关色彩的词。特别是比兴构思上,上段歌词色彩的运用,比比皆是,非常丰富。如:“芥子开花穿黄衣,荞麦花带红着哩。”“李树开花满园白,桃杏花扬红着哩。”“日头上来是脂胭红,月亮上来是水红。”“乌墨染下的黑箱子,要装个红楸子哩。”“瓦青的鸽子绿哨儿,落到了金蛮的殿上。”“黑谷子倒在了碾盘上,要碾个金黄的米哩。”等,给人以色彩美的视觉享受。

自然色彩在花儿歌词中不一定被描述得很具体,自然景物本身的色彩有时足以承担此任,审美主体的印象和记忆表象,也可为景物着色。如:

清茶哈熬成个牛血呀了,

茶叶哈滚成个纸了;

浑身的白肉哈想干呀了,

只剩下一口的气了。

这首花儿自然色彩非常浓烈,“清”茶、牛“血”“白”肉都是自然色彩,“茶叶”“纸”“干”是审美主体的印象和记忆表象为景物着色,也是自然色彩。上段“清茶熬成牛血”“茶叶滚成个纸”的过度举动与下段“浑身的白肉想干”的极度行为形成类比,尾句“只剩下一口的气了”深化了主题,非常生动地表现了歌者的相思之苦。如:

青绿的山上放牛羊,

红花儿,

山崖上越开越旺;

阿哥抛我的心嫑想,

我抛了你,

西海里闪出个太阳。

这首花儿的上段描绘了一幅优美的牧童放牧图,山岗上青草碧绿,开满了红色的野花,白色的羊群和黑色的牛群(“白色”和“黑色”是事物本身色彩,也是审美主体印象)在闲适地啃着青草,“青绿”的山、“红”的花、“白色”的羊群和“黑色”的牛群渲染出优美的景色,给人视觉上的色彩美。这优美的景色和下段表现的美好爱情连接起来,情景交融。

河州花儿歌词的另一种色彩是情感色彩,是人们将自己的情感投射于某一对象,给其渲染上相应的主观色彩,或借助于景物的自然色彩加以夸张、变形,用来寄托自己的情感。从形式美角度看,色彩往往具有某种象征性。比如白色象征纯洁无瑕、红色象征热烈兴奋、黄色象征明朗欢乐、蓝色意味轻松安详、绿色象征平静清新、而灰色多显抑郁阴冷等。情感色彩在艺术创作中的广泛运用,在花儿歌词中,虽不如自由诗和其它歌词那样丰富,但也不少,并多与自然色彩相融合,二者似粘似脱、若即若离。如:

白牡丹白者嘛耀人呀哩,

红牡丹红者嘛破哩;

尕妹的旁个里有人呀哩。

没人是我陪者坐哩。

中国民协花儿委员会副主任、研究馆员王沛对这首花儿歌词的鉴赏,确实是抓住了最核心的东西,他说:“‘白牡丹’的洁丽,用一个‘耀’字形容,遣词不凡,光彩照人;‘红牡丹’的娇美,却拿‘破’字来比拟,形象至极、点石成金。相映生辉的色彩美和香艳欲‘破’的声响感,声色俱佳,感人肺腑。完全可以与‘春风又绿江南岸’的‘绿’字、‘红杏枝头春意闹’的‘闹’字相提并论。人们为牡丹的俊美折服倾倒的同时,也为燃烧着爱情之火的歌者想见牡丹般的‘尕妹’时,欲见难见,欲言难言的窘态发出会心的微笑。”这首花儿歌词中,“白牡丹”的“白”和“红牡丹”的“红”既是自然色彩,还比喻了纯洁娇媚的“尕妹”,“红者(嘛)破哩”的“红牡丹”象征了歌者炽热、浓烈的爱情,自然色彩和情感色彩水乳交融,给人极大的美感体验。如:

花喜鹊穿的是花衣裳,

黑老鸹,尽穿些墨染的道袍,

相好的曲子哈你不唱,

尕傻瓜,尽唱些伤心的调调。

这首花儿也是自然色彩和情感色彩相融合,上段的“花”“黑”“墨”是自然色彩,具有情感色彩,穿“花衣裳”的“花喜鹊”象征美好的爱情,“黑老鸹”“墨染的道袍”的灰色调则暗示了抑郁、凝重的心情,与下段的“伤心的调调”对应吻合。

编辑:马少华责任编辑:孔令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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