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.姻缘签

“祝小姐，你与正缘有几世姻缘，但可惜的是无论此生还是来生，都是情路坎坷，难得善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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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英台紧攥着手中的签文，目光落在跟前的道士身上，等待着他的下一句，却久久没有下文。

反倒是道士看她没有动静觉得很奇怪，忍不住问了一句。“祝小姐，你的姻缘就是如此，还有什么事要问贫道吗？”

祝英台都打算走走流程给银子听他废话了，见他这反应，她不禁有些疑惑。“不，不是，通常不是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吗？”

道士听了她的话，笑着摇摇头。“若是什么寻常劫难也就罢了，这可是情缘，没办法化解的。”

祝英台深深叹了口气。她原本只是本着今天是元宵节就顺便祈求姻缘，毕竟婚期将近，即便对方是个她最不喜欢的迂腐之人，她也想知道将来能不能跟对方好好相处下去，却不曾想竟是孽缘。

看来她和马家公子只能是怨偶，还要纠缠到下一辈子。

“小姐，这可怎么办啊？要不要告知老爷啊？”在一旁的银心听得心惊肉跳。

“你以为告诉爹，爹就会信了？”祝英台深知自己爹的心思，就算真的是孽缘，只要是对两家都好，爹才不管那么多呢。

孽缘就孽缘吧，虽然婚事她自己不能做主，但是眼下有一件事她可以办到。

1. 相望

从小到大，祝英台就因为自身带着香味被人说成是蝴蝶仙子转世，搞得左邻右舍每天一见到她就喊她小蝴蝶，小伙伴们知道她自带香气羡慕得很，只有她知道，这玩意根本没什么好羡慕的，反而害得她每天都被蜜蜂蛰，差点就变大猪头了，最后被迫无奈，她只能依靠别的香水遮盖住自己本身的味道。

蝴蝶仙子的传说，她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，大概就是神仙与凡人的爱情故事，作为凡人的兰对乐善好施的蝴蝶仙子一见钟情，而蝴蝶仙子也因为兰的热情温柔动心。但因为仙凡之恋触犯天规，兰替蝴蝶仙子挡了天雷，当场暴毙而亡，蝴蝶仙子也因为爱人死去，伤心过度而郁郁寡欢，最终变回蝴蝶在不久后死去。

并不是个好结局。

所以她并不希望自己是蝴蝶仙子。

“祝兄，你在想什么呢，那么入神？”祝英台刚回过神，一个身体就很自觉地主动贴向她，还伸手搂住她的肩膀。

......很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，不过这人从最初一见面就好像跟自己很熟那样，刚开始她会觉得不自在，久而久之居然习惯了他这种举动，甚至很喜欢......

感受到从他身体传来的温度，祝英台连忙轻咳了两声，主动挑起话题。“咳，梁兄，今天是月老庙会，怎么不去看看热闹？”

她突然想起自己在三年前求的姻缘签。

情路坎坷，难得善果。

在这里逍遥自在惯了，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不得善终的姻缘了。

“祝兄去，我就去。”梁山伯对庙会之类的不感兴趣，他更喜欢留在房间里念书，尤其是有祝英台陪着。“你去哪，我就去哪。”

祝英台为他这个回答感到欣喜，但同时皱起眉头，很是愧疚。“其实，梁兄，你有没有后悔认识我？如果不是因为我，梁兄也不会那些人说有断袖之癖了。”

尽管当初是梁山伯自来熟，但她也毫不避忌地接受他的亲近，明明她知道男女授受不亲，但是和梁山伯相处真的很开心，很快乐，能够忘记很多烦恼，甚至能忘记那桩糟糕的婚事。

但是也正因为他们如此亲密，有人就开始传言梁山伯有龙阳之癖，许多人听闻这个谣言，都纷纷自觉远离梁山伯，导致梁山伯现在只有祝英台一个友人。

梁山伯沉默了很久，抬起头与她对视。“......我绝不后悔，我一直很高兴能够与你相识。”

祝英台所说的情况发生之前，他就发现他们之间两个关系的端倪。

他也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哪方面有问题，居然对同窗那么亲近，他平日里并不会这样，但是祝英台对他而言，真的有种难以言说的吸引力。

他尝试过故意疏远和冷落，但最终被泪眼婆娑的祝英台质问所击垮。

“祝兄，如果我真的是断袖，你害怕我吗？”

梁山伯甚至想过祝英台如果是个姑娘该多好，他和她就能光明正大地成婚，在梦里，他们过得很幸福。

“我......”祝英台感到很惊讶，她甚至有一股冲动，想要告知他，自己其实就是女儿身。

但是，不行，她已经定下婚约了，此生也只能嫁给那个人，哪怕是孽缘，她也要遵守。

既然如此，她又何必给梁山伯一个希望，希望落空，难道不难受吗？

看着目光灼灼的梁山伯，她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要好。反而梁山伯突然笑了，轻轻捏着她的鼻子。“我只是随便说说，你干嘛如临大敌一样。”

他这份情，还是深埋于心底吧。

2. 交错

祝小红从小就喜欢听梁祝这个故事，长大后依然喜欢，但是比起小时候，心里却多了一份惆怅，因为她发觉自己和祝英台除了姓氏一样，命运也很是相似。

曾经她很高兴自己能成为纸新娘，而周围的人也是那么说的，成为葬尊的妻子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，所以她自然而然，也将这个视为自己的荣耀。

但是随着自己出城接触那么多事物后，她才发觉有些不妥，但是她不敢违抗，因为她知道葬尊法力无边，如果她滋生出什么逃离之类的念头，肯定会万劫不复，她不敢赌。

祝英台，明明心悦梁山伯，恨不得形影不离，却因为父母之命，即便是一场注定不圆满的婚姻，她也只能接受。

而她.....就算知道自己只是个为保风调雨顺的祭品，她也要勇敢赴死。

梁少平听到她告别的话语，情不自禁地拉住她的手。“小红，你要回去村里？为什么？留在这里不好吗？回去，对于你来说，是死路一条！”

“梁先生，请你自重，你以为你是谁？凭什么管我的事？”祝小红狠狠甩开他的手，其实距离婚祭还有些许时日，但是祝小红知道，继续留下来，她会贪恋梁少平对她的好，心会继续动摇，就像祝英台对梁山伯那样。

梁少平把手收回，他的内心被她这番话狠狠打击，双手仍在颤抖。“......小红，我只是，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去送死，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，你不应该有这样的命运。”

“这就是我的命。”祝小红目光坚定，一把拿起行李就走，和梁少平擦肩而过。

“英台，英台！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，你是女子？为什么告诉我之后你又要离开？”梁山伯紧紧攥着祝英台的手，想着要用什么理由来挽留她。

祝英台双眼含泪，把他的手拿开，拉下帘子以免他会看到自己这副模样。“梁兄，我已经有婚约了，此次一别，如果再见，我便是他人妇，所以我们还是早些了断吧。”

见他这般狼狈，祝英台心里很是后悔，不是已经决定要瞒下身份吗？为什么还要告诉他，让他痛苦？祝英台，你真的很自私！她在内心谴责自己，但是她也清楚，如果不说，她会抱憾终身。

梁山伯一边快步跟上轿子，一边对着轿子内的祝英台说道。“我可以去提亲，既然只是订婚，那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。”

祝英台对此并没报任何希望，因为她深知自家父母的性格。“没用的，我爹娘不可能改变主意，两家的婚事早已定好，我爹不会同意的，你不要白费力气。”

正如祝英台所言，祝家父母直接回绝了梁山伯，梁山伯因此得了病，但他没有放弃，特意写信让祝英台来探望自己。

“相思成疾，药石不灵，我只希望你能来见我一面，如果能再见到你，我死而无憾。”

“少平，你怎么在这？”祝小红听说有戏班子来到村里，还很好奇，结果这一见便看到朝思暮想的人。

“小红，我会尽力救你。”梁少平一脸坚定地回应她。

祝英台哭着写了封回信给他。“只盼来生，我们有缘再见。如果有机会，我希望能够与你合葬南山。”

祝英台何尝不想见他？婚期将近，父母要求她必须留在家中待嫁，只因为她这三年女扮男装的放肆行为，他们生怕马家会知道这件事而退婚。

“纸新娘出嫁——”

“到了马家，你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了，你就老老实实地为马家添丁，相夫教子，马公子听说性格不错，你们定能恩恩爱爱的。”

她们都被盖上了红盖头，一并登上了喜轿。

“停轿，我要拜墓。”

祝英台掀起红盖头，朝远方望去，她知道梁山伯的墓就在那里。

“纸新娘，请下轿。”

祝小红听从地落地，她明白自己将会面对什么，她不禁苦笑，她居然还敢说自己和祝英台有些相似，祝英台比她要勇敢多了。

“小红！快走！”但她没想到梁少平居然会来，她一直以为梁少平被赶出村子了。

“少平......”祝小红被泪水模糊了视线，她不想丢下梁少平就那么一走了之。

要走一起走。

“小红，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？”村子的四周早就被重重包围，就是防止有这种情况发生。看到被拿下的梁少平，祝小红更绝了想要逃跑的念头，停住了脚步，转而苦苦哀求村长。

她愿意认命，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换梁少平的命，她不想爱人去死，因为自己而死。

村长根本不在意她，本来就是祭品，哪来的自信让她觉得自己的命会是筹码？

一刀挥下，一颗头颅滚落在地，鲜血喷洒着。

祝小红已经听不清村民说什么，她只听到风声，她突然觉得很疲惫，甚至觉得往日青翠的大山是灰色的。

“小红，你不要做傻事！”

祝小红突然想起祝英台去拜梁山伯的墓时，也是像这样风雨大作，她感觉冰冷的雨水全扑在自己的脸上。

好冷。

梁山伯的坟墓裂开了，祝英台毫不犹豫地跳进去。

“少平......”

祝小红呢喃着，和祝英台一样，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，哪怕是万丈深渊。

她们都生在最好的年华，但是她们的爱情刚刚萌芽，却一起被扼杀在摇篮里。

“小红，我不会说情话，但愿我们能像蝴蝶那样，有一天能够自由地展翅高飞。”

在南山边，从坟里飞出一对形影不离的蝴蝶。

3. 善果

“情路坎坷，难得善果。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陶梦嫣便不再做那些噩梦了，反而会梦见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。她有时会梦见自己是祝小红，有时又会梦见自己是祝英台，甚至有女扮男装的神奇经历，但最让她印象深刻的，还是那个道士这句话。

还真是准确概括啊，无论是祝英台还是祝小红，她们和恋人的结局都是凄惨的。

回想起荀元丰离魂的一幕，她至今还是心有余悸，如果不是大家通力合作，她也不能顺利地将元丰的魂魄从聂莫黎手上安全带回来。

如今，也只是暂时风平浪静，谁知道聂莫黎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。

“......小翠，你在想什么？”荀元丰很好奇，即便他想靠近一些陶梦嫣，但是又担心自己这会越界所以不情不愿地坐下。

陶梦嫣主动靠近了他，荀元丰小脸微红，听到她笑着说。“嗯，我只是庆幸幸亏你平安无事，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”

“对不起，让你担心了。”荀元丰忍不住道歉，但同时心里又觉得很温暖。

陶梦嫣什么也没说，与他十指相扣，她觉得仅仅是这样，心里便很幸福。

但愿与情郎长相守，生生世世不分离。

几经波折，终得善果。

——全文完。